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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怀德回乡记 车辙里的乡情

2012-02-24 来源:大河车网
    大河车网转载:徐怀德是腊月二十从云南瑞丽乘火车回到老家江西乐平塔前镇的。因为早,他幸运地避开了春运的密集回家潮。二十几小时的车程,小酒混着五香花生下肚,清香而滚烫,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,徐怀德不时回想起阔别五六年、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家乡。凌晨1点,火车疲惫地靠近终点站——景德镇火车站,车上的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突然精神了,睁大原本惺忪的睡眼,兴奋地爬上爬下,一包包取下行李。这里已经能够看到老家的星光了……

    厚道不厚道

    五十出头的徐怀德已经五六年没回老家了。今年春节料想要比往年热闹得多,在徐怀德的号召下,他的两个女儿,以及妹妹和妹夫一家五口,都决定聚拢到83岁高龄的老父亲家里过年。从腊月二十开始,徐老爷子便开始热衷于拄着拐杖,站在老宅子门口向路口张望,每当有车经过,徐老爷子总会投去期盼的目光,久久地凝望着,像个等待礼物的孩子。

    从腊月二十四五开始,徐怀德变得忙碌起来。要一趟趟到镇上的菜市场采购各种年货和蔬菜,离大一点的集市步行要二十多分钟,主要的交通工具是家里一辆残旧的三轮电瓶车。这辆三轮车为这个家庭服务了快十年了,连前大灯都脱落了下来,不过依然快过两条腿走路,没它还真不行。一直到大年夜,徐怀德和妹夫两个人几乎每天都要骑着三轮车出去,菜市场里的人越来越多,徐怀德说像是去“打抢”,然后一车车“抢”回猪肉、酒水饮料、各种蔬菜和水果。

    得知小女儿徐茵腊月二十七号晚上抵达乐平,徐怀德早早的便与镇里开五菱面包车的金强打好了招呼,花120块钱包了金强的车跑一个来回。金强在宁波打工,挣了钱,买了辆五菱面包车,从宁波开车回来过年,省了火车票,避过了春运,回来后还能每天接点客运生意,崭新的五菱面包车还贴上了时髦的车贴。

    “这个价钱现在来说很实惠了,毕竟别人要迁就你的时间。而且金强很守信用,说好几点来门口接,顶多迟到十几分钟。”徐怀德对金强很满意,以至于整个春节需要用车的时候,他都会关照金强过来,就好像是自己家的专车一样。

    腊月二十九,徐怀德又叫金强的车送孩子们去乐平买火车票,单程一趟的价钱说好60块。回来正好拦到一辆出租,竟然只被要价40块。孩子们回到家争相向徐怀德控诉那个金强多么的不厚道,女儿徐茵笑得摇头晃脑,“唉,我爸不知道,熟人就是用来宰的。”徐怀德脸上一阵无法置信,觉得孩子们太计较,嘴里不停为金强辩解,“大过年的,别人也有很多事嘛,特地来门口接,多赚点也应该。”

    买车的讨论

    塔前小镇的生活是简单而恬静的。基本上没有人起得比鸡早,即便是过年前几天,长辈们也都是睡到七八点钟才慵懒起身。到了九点多,早餐已经摆上了桌,大人们开始扯着嗓子在一个个房间门口喊,“起来吃早饭啊,年糕吃一块还是两块?”每当这时,总会从房内传来有些娇嗔的抱怨声。

    喊孩子们起床这件事总是由徐怀德的妹妹来完成,她是个身体健朗的中年妇人,一直保持着洪亮而中气十足的嗓音。看着孩子们一个个从房间蓬头垢面地走出来,徐怀德坐在烧得正旺的炭火盆边静静抽着烟,脸上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。

    到了下午,长辈们放下手头的活,陪着孩子们围坐在炭火盆边聊天。聊在外面工作的收入情况;聊镇上某户人家的女儿结婚,借了多少辆豪华车做婚车;也聊最近网上的一些热门话题。这时候,已经成年的孩子们总是主角,徐怀德不时用火钳翻动火堆里的木炭,偶尔变戏法式的夹出一个烤熟了的红薯,递到女儿手中。徐老爷子总是坐在躺椅上一言不发静静听着,时而半眯着眼睛打起瞌睡,像一只发困的猫。

    等一个话题刚结束而下一个话题还没出现时,徐怀德抬起头发话了,“我驾照拿到手了,你们说是买奔驰还是宝马?”徐怀德说完,屋子里突然静了,像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入水中的物体,静了5秒钟后,孩子们炸开了锅。“哇,上来就奔驰宝马,大舅真是豪迈。”“老爸,你一天两顿酒从来戒不掉,以后买了车不是整天酒驾?太危险了!”

    在云南瑞丽从事牛奶代理商几年的徐怀德的确有买车的打算,奔驰宝马有些夸张,不过十几万的车,还买得起。这次回来见镇里的车又多了许多,心里更加痒痒。徐怀德回到塔前镇有个发现,车多了,但好车却没几辆,偶尔一辆颜色撩人一些的现代酷派,就会引来路人多看几眼。更多的是昌河、五菱、长安这样的面包车。或许是因为镇里的路也就适合这种小体型车,如果同时有两辆车照面了,那其中一辆还必须不停退,一直退到可以让另一辆车通过为止。再加上面包车买了,偶尔还可以出去跑跑客运,赚点外快,又省油钱,因此在塔前镇相当风行。不过车多了,路却还是那样窄,小镇的发展步伐终究没跟上。

    不过徐怀德可不想被中国的高速发展抛下,他觉得自己已经五十多了,人生中的第一辆车多少要体面些,好歹需要一辆像样的轿车,“比如桑塔纳这样的。”徐怀德知道的车不多,但认为皮实又稳重的车就是桑塔纳。

     但两个女儿都觉得老爸太老土,“现在谁还买桑塔纳,那是出租车好不好?”徐茵强烈推荐徐怀德买越野车,哪怕国产的也好,“那种中规中矩的三厢轿车实在太老土了。”

    时髦

    徐怀德将最后一个烤熟的红薯夹了出来,递了一圈没推销出去,于是决定给自己享用。被嘲笑老土,徐怀德不再发言,关于买什么车的讨论最终以徐怀德的噤声而悻悻结束。不过他的思绪却不小心飘到了三十几年前那些汽车往事上……

    八十年代,当徐怀德还是年轻后生的时候,他有幸在父亲的推荐下做了塔前镇供销社的采购经理。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,农产品的进城和工业品的下乡都得靠供销社来完成。当时有规定,柴米油盐、农副产品、农药化肥等所有生活物资只能在供销社销售,可以说,农民的吃穿住行都离不开供销社。一个供销社的采购经理,“权力”之大可想而知。

    那时候的街道也不像现在,安静得多,比较常见的是色彩单一的自行车在街头穿行,偶尔才有一辆绿色的解放大卡车快速驶过。徐怀德还清楚记得,他要进城,要去哪,只要在街边手持一块肥皂,几分钟之后就会有车主动停下来,自愿载他一程。所以那些年徐怀德要去哪,坐的都是免费车,清一色的绿色铁皮大卡。不过免费车坐完之后不多久,总会有人找上门来,让徐怀德帮忙在供销社买生活用品。

    其他同龄的小伙子就只能去扒运煤的火车,那时候塔前只有一条未对客运开放的短途铁路,是专供运煤火车跑的,这列火车一路从塔前开到景德镇市,速度又慢,正好给了要去景德镇的小伙子们可乘之机。

    那些年,他们聚在一起谈及自己又扒火车进城了,每每骄傲得好像在翻拍《铁道游击队》。徐怀德从来不羡慕他们,和他们比,轻易就能搭顺风大卡车的徐怀德觉得自己简直称得上时髦。

    小城市与大城市

    正月初三一大早,一辆白色的丰田锐志缓缓停在了徐怀德家堂屋外,这几天开车过来拜年的车里,属这辆车最好。来的人是徐怀德的侄子徐民骅一家三口。照例是寒暄几句,辞旧迎新,说些祝福的吉利话。然后一圈人围着一盆炭火闲聊起来。

    徐民骅在乐平市医院里当医生,收入不高但也不低,小富即安,最近还买了车,生活正过得志得意满。“徐茵,你在上海也几年了,我一直佩服你的勇气,但我劝你还是回来,轻松点。看你表嫂,生活多惬意。一个女孩子,安逸才是最重要的,将来你就会发现。”徐民骅不只一次这样劝说表妹徐茵。

    徐茵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,这些年在大城市总有一种漂泊感,车子,房子,哪一样要实现起来都不容易。而在小城市就不同了,房子基本都是现成的,奋斗几年的目标也就是买个车。车才多少钱?但眼看着身边一个个待在老家的同学都成了有车一族,她心里偶尔也有落差。只是,想要逃离北上广回到老家,又谈何容易?庸常的生活对某些人来说是幸福,但对另一些人来说,可能是一种煎熬。大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,吸引着徐茵和无数个像徐茵一样的人。

    徐怀德显然不这么想,在他看来,事情远没这么复杂。“我打算明年再回来的时候,就留下来不走了。在这旁边盖个房子,再买个车开开。人老了总是要回来的嘛!”

    也许是被炭火的热气熏红,也许是话题聊得太火热,火盆边的人一个个脸颊红扑扑的。徐怀德总是反剪着双手站在一边,偶尔慢慢地踱到屋子外面,绕着那辆丰田锐志细细打量,眼神中透露着小小的中意。话说回来,这辆锐志的确是比面包车或者桑塔纳好看得多。

    悠闲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。春节的时间很快流逝在一家人年夜饭的推杯换盏中,流逝在无聊却会被人聊很久的一年一度的春晚中,流逝在欢声笑语的麻将桌上,流逝在渐燃成灰的炭火中。徐怀德每顿少说干掉半斤白酒,夜夜昏醉在老家自酿的老白酒的香醇里。到了正月初八,装白酒的坛子还没见底,徐怀德却要返程了。照例叫了金强的车来接去火车站。春节像一次匆匆散场的狂欢,小镇早已习惯了徐怀德们离场时的落寞。地上的车辙一头指着家乡,另一头指着远行的方向。但很快就消失了,一切归于云淡风轻。